故人与归人6
斑的场合（2）
千手族地在南贺川北面的森林深处，斑也是第一次过来。即使是在结盟后，千手一族还是对他保持着戒备，敌意隐藏在敬畏的外表下，让斑连踏入一步的兴趣都没有。再加上还有一个难缠的千手扉间，私下看他的眼神和看需要拴上链子的凶兽没什么区别，更是让他不想和千手有工作外的接触。
族地规模很大，房舍众多，以族长的居所为中心向外分布。两人沿着小道一路走来，偶尔碰见的族人都会向柱间问好，却对站在他身边的斑视而不见。几次之后，柱间也肯定了斑只有自己能看见的事实，不再刻意回避守卫的忍者，直接带着斑从正门走进了家里。
千手佛间惯例呆在书房，居室里扉间正在摆放着两人的餐具。战事频繁时期，族长的追随者们各自备战，留下的只有帮忙打理杂物的下人和一个负责做饭的普通人，其他小事都是扉间一手包办。
见哥哥从外面进来，扉间放下手里的盘子，从旁边的水盆里拧了一块毛巾塞到柱间手里，嘱咐道：“先把手擦干净。”
“知道啦。”柱间笑嘻嘻的用毛巾擦去打水漂留下的灰尘，转身想和落后一步的斑说话。身子转到一半，想到扉间看不到这位特殊的客人，他硬生生止住动作，做出张望门口的动作：“老爹还不过来吗？”
“父亲说要研读一些忍术卷轴，晚点再来，让我们先吃。”扉间解释道，让柱间坐到桌边，自己转身进了后厨。
斑毫不客气的坐在方桌另一边，冷眼盯着扉间瘦小的背影。他很难想象就是这豆芽菜一样的孩子未来在战场上重伤了自己出色的弟弟。
耳边一热，另一个人的呼吸声近在咫尺。斑面无表情的侧头，柱间的脸靠得很近，贴着他的耳朵低语：“别生气啊，你喜欢吃什么我会悄悄留给你的，等下去我房间里吃。”
“胡说什么。别凑这么近，你在那边说话我也听得到。”湿润温热的气流钻入耳道，斑不适的往旁边让了让。少年柱间的气息太过无害，他惊讶的发现自己连防备的意识都没有，轻易被人近身的挫败感让他下意识挺直后背，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一步。
“但是太大声的话扉间会听到，再说宇智波君坐的是我惯常的位置，突然变动的话扉间会起疑的。”柱间一脸正直的说着瞎话，贴着斑坐下。
正好这时候端着饭菜的扉间走了过来，斑想要起身却被柱间拉住了衣袖，接收到柱间向这边投来的祈求眼神，他动作一顿，熟悉的无力感蔓延全身。
年幼的柱间某些时候比未来的他还难缠。脑海忽然闪过这个念头，他顺势坐回原位，默不作声的看着扉间把一份和食推到了柱间面前，自己坐到了柱间身边。
柱间的口味没有太大变化，菜谱单一到令人发指。斑侧身靠在桌上，一手支着下巴，无趣的打量四周。和室内布置非常简洁，看得出房子的主人并不是一个沉溺享乐的人，正对门户的墙上悬挂着巨大的千手家徽，与宇智波迥异的纹样让斑觉得格外碍眼。
似乎看出了他的情绪，柱间加快了吃饭速度。他把和食挪近一些，食物的香味顿时更加浓郁。虽然从时间上来看斑只死了一天，但他觉得吃东西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记忆中属于食物的味道变得鲜活，斑下意识吸了吸鼻子，一股特殊的香料气息混合着其它味道涌入鼻腔。
许久未曾接触过的香料味立刻引得鼻子发酸，来不及做出补救的动作，一个响亮的喷嚏已经出口。柱间被声音吸引转过头来，正好看见斑皱眉打喷嚏的样子。气流逆转之后带来的酸涩还残留着，让斑的鼻子微微发红，配合他面无表情的脸，实在是和先前所见严肃的形象相去甚远。
柱间一时忘了这是饭桌上，忍不住大笑出声。
旁边安静吃饭的扉间一脸无语的搁下筷子：“大哥你怎么了？”
“哈哈，没事没事，想到了一件好笑的事情。”柱间摆了摆手解释道，回头就看见斑似笑非笑的表情。
“很好笑吗？千手柱间。”他声音中听不出太多情绪，柱间却莫名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柱间赶紧把脸上的笑容收好，一脸平静的低头。然而不受控制扬起的嘴角却暴露了他此刻飞扬的心情。
斑盯着他看了一阵，冷笑一声移开了视线。柱间刚松一口气，一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捏着调料瓶移到面前，吓得他赶快把手贴了上去，让这只在扉间看来悬在空中的调料瓶落在自己手中。
瓶身开始倾斜，棕褐色的液体源源不断的融入了柱间的晚餐。他苦笑着配合着斑，一边用哀求的眼神看他。
“大哥？”扉间疑惑的眼神扫了过来，落在已经变了色的食物上面。
“啊，没事。只是味道有些淡。”柱间心塞的解释，欲哭无泪的看着半空的调料瓶轻飘飘的回到桌上。
斑心里其实也有些惊讶自己会有如此孩子气的举动，成长至今，他见过太多负面的东西。柱间这种不含讥讽，单纯只是觉得有趣的笑声根本影响不了他分毫。只是对象换成了柱间，斑就觉得有些不同。这种不同趋势着他去做出回应，让感情暂时超越了理智。
不过，感觉不错。至少现在少年柱间脸上的表情让斑觉得十分有趣。
“忍者守则之一，从不浪费食物。”斑故意提醒道。
柱间苦着脸微微点头，视死如归的盯着那份和食，抖着手夹起食物送入口中。
“……大哥，你没事吧？”
“没…没事！”
脸扭成这样还叫没事吗？
扉间的疑问写在脸上，柱间只能当做看不见。口腔里浓郁的味道冲击着神经，几次之后，柱间觉得自己的舌头大概已经失去了知觉。他眼眶发热的快速吞咽着，余光一直往托腮坐着的斑身上扫。这个动作不算隐秘，引得扉间也往那边看，当然他看见的只是一团空气。
“大哥，你在看什么？”
“哈哈，没什么，随便看看。”
“……”今天的大哥不正常，大概是有什么心事吧。还未经历过未来为大哥劳心岁月的扉间还没培养出那么高的戒心，既然大哥这么说了也不深究，安静下来继续吃饭，再不管柱间奇怪的动作。
最后斑先失去了耐心。看人吃饭不是件有趣的事情，特别是柱间已经开始一颗颗数着碗里的饭粒，斑坐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先出去看看，难得来千手族地一次，正好确定一些事情。
他起身走到门边，天幕上红霞褪尽，被从一侧开始染成深蓝。庭院里暗了下来，地面上倒映出居室内的光影。斑站在门口，脚下却没有影子。
死了却依旧活着，真是个奇妙的状态。
斑哼笑了一声，回头望向伸长脖子往这边看的柱间，“我在附近走走。”
柱间的眼睛立刻被点亮，就差狂点头了。
斑下一句话让他再次垮下脸，“记得吃完。”
说罢，也不看柱间惨淡的颜色，大步走出了和室。
这个时代的宅院构造并无太多新意，房屋外围的长廊连通着所有房间，只要顺着这条唯一的路一直往下走，就能找到自己的目的地。
柱间的房间正对着后院，斑一眼就认出来了。木遁查克拉除了能操作植物之外，对于天然生长的草木也是极好的养分。柱间的房间外一向草木繁茂，在他有用心打理下几乎成了千手族地内的盛景。斑在村子建成后只去过一次，那时候柱间刚出任火影，半夜非要拉着他去喝酒谈心。几杯饮下，不胜酒力的柱间就开始胡言乱语，还拉着他的袖子不让他离开。
胡言乱语的内容斑记不清了，印象深的是两人都弄得一身狼狈，最后不得不传信让千手扉间过来领人。结果柱间的固执不合时宜的发挥了作用，他抓住斑的手，力道大到险些扯坏他的衣服。为了不让宇智波家的族长大人裸奔，扉间只能不情愿的带着同样不情愿的斑和挂在斑身上的柱间回到了千手族地。
深秋的夜晚有些冷，喝了些酒又把柱间弄回房间的斑却出了一身汗。睡下的柱间总算是安静下来，不再一眼不见就非要到处找斑。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兄长，扉间也累得够呛，本想给斑另外安排房间，突然睁开眼的柱间抓住了斑的手腕。
“斑……”他的目光发直，显然还没清醒。失焦的双眼扫视着周围，看到斑时像是松了一口气，轻声道：“别走。”
“……”斑盯着那只握在自己腕间的手掌，皱眉看向扉间。后者颇为无奈的上前来想要拉开兄长，被柱间轻轻一推，立刻后退几步差点跌坐在地上。
意识不清的柱间无法很好的控制力量，握着斑的手却仅仅用了让他不能轻易挣脱的力气。见斑没有拒绝，柱间宽慰一笑，心满意足的把那只手腕拉进了被子里，贴在脸颊边熟睡过去。
“你留在这吧，我重新铺一张床铺。”扉间皱眉。
斑试着收回手，刚刚离开一点又被柱间紧紧攥住，再次拉回，脸颊甚至还往上蹭了蹭。几次之后，斑也放弃了。除非断腕，或者打死柱间，不然他的手今晚别想从柱间的被窝里出来了。
饮酒误事，柱间以后休想再饮酒了。
心里念着，他冷着脸坐在一边看扉间轻手轻脚铺好床铺，又帮柱间擦去额角的汗液后起身离开。直到纸门在扉间身后闭合，斑才蹙眉观察起柱间的睡颜。
有其他人在身边，柱间却睡得很沉，脸上挂着满足又安心的笑容。
比起语言，斑其实更相信人身体发自内心的反应。柱间多次对他吐露真心，诚恳的言明自己的信任，斑并不怀疑，柱间熟睡后身体的反应却让他更加深刻的意识到这个事实。
“既然如此，我该如何决断呢。”斑喃喃自语，侧身躺下。
扉间准备的床铺紧靠柱间的床，斑右手被拉住，只能往那边靠了靠，选了个稍显舒服的姿势侧卧着。这时两人靠得及近，柱间带着水汽的灼热鼻息反复击打着斑的手背，让那块皮肤微微发烫。酒气还未消散，斑近距离审视着这位成长后的幼时友人，不知不觉被酒香浸染，竟也很快睡着了。
植物自然的芬芳填满整个鼻腔，阳光照在脸上的感觉像是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贴服在脸颊上。斑被这份不同于平时的体验从睡梦中带回。他刚睁开眼，眼前的事物在柔和的晨光中渐渐明晰。
纸门往两边打开，后院中的草木沐浴着晨光，显出一派生机盎然之势。身着浅色和服的男子背对他坐在门边，长发整齐的披在后背，发丝在阳光下流转着光华。
这是斑再熟悉不过的背影，这时候看见却让他心中生出一丝陌生的情愫。他安静的睁着眼，呼吸声放得很轻。
柱间转身查看斑的情况，立刻撞入一双纯黑的眼眸中。刚刚醒来的斑身上少了些平日里由于自身气势带来的距离感，整个人显得沉静又温和。心脏不合时宜的加快了一些，他不由露出明朗的笑容，半个身子沐浴在阳光中，对斑说：“早安。”
那是斑和柱间最后的时光里仅有的温情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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