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Y

贾尼爱好者

梦别(中)

夜色中的斑黑发如绸,侧身回望柱间时,迎着月光的侧脸显得俊美非凡。柱间愣了愣,不知是否是错觉,总觉得这位造访他梦境的斑和以前入眠时偶尔得见的挚友不太相同。

头发像是更长了些,脸上也依稀有了岁月的痕迹。斑随意挽着袖子,从脚边提起一个酒坛,重重放在长廊之上。

木质地板随之震颤,让柱间惊醒过来。酒坛边上的青色酒杯也有点眼熟,他垂眸想了一阵,记起那是以前自己爱拖着斑去的酒家惯用的饮具。

斑扯开布封,倒满两个杯子。些许酒液随着他的动作洒出,带出一股醉人的酒香。是桂花酒,柱间闻了闻,露出怀念的神色。

晚饭时才想起月下对饮的情景,梦境中便出现了桂花酒。这算不算是得偿所愿。眼中浮出几丝感怀,柱间抬脚时迟疑了一瞬,在犹豫该走到哪里。

“还不过来。”斑催促道,把酒坛往后挪了些,让出身边的位置。

柱间开心的走过去,盘腿坐了下来。

酒杯中通透的酒液在月光之下闪闪发光,入口时清爽的味道中比记忆中更多了一分醇香。柱间突然想到,酒和人一样,都需要岁月的锤炼,时间愈久,越有韵味。

他安静的品着杯中之物,望向不远处飘洒的花雨。梦境中的一切都源于记忆,这树如此,人也如此。能在大限之前和斑对饮,即使是在梦中,也称得上是人生一大幸事。

“不说点什么?”斑饮尽美酒,提起酒坛为自己加满。

“我以为你更喜欢我安静的时候。”柱间嘴角微扬,“好久不见,斑。”

“寒暄就免了。 ”斑说话毫不留情,“已经连喋喋不休的力气都没有了吗?柱间。”

“啊,最近有些乏力,大概是老了吧。”柱间大方的承认,厚着脸皮把酒杯举在斑手边。

“哼。”一声冷哼之后,酒坛被整个抛入柱间怀里。他下意识抱紧,才发现酒坛很轻。仅仅倒满几杯,却已经空了大半。

这也是记忆的映射吗?柱间不甚在意的想着,自己倒了酒,美滋滋的喝了几口。

虽未举杯,两人饮酒时却格外默契。柱间喝酒豪爽,本身却不善饮酒,斑正好相反,喜欢慢饮却是千杯不倒。但在梦境之中,柱间就无所顾忌了。酒一杯接着一杯,似乎想弥补晚饭时被扉间限制的遗憾,直到酒坛见底,他才意犹未尽的放下杯子,支起一只腿托腮靠着,专注的看着身边喝酒的人。

斑正捏着酒杯,不时浅尝一口。感知到柱间的视线,他微微侧头,扫了空了的酒坛一眼,笑道:“若是平时,你恐怕已经忘乎所以了。”

“是啊。”柱间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以前总是麻烦扉间。”

“你酒品太差,本就不该饮酒。”斑淡淡道,随手把空了的酒杯放在一边。

柱间爽朗笑着,“哈哈,那样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斑看了他一眼,难得没有反驳。

两人间一时安静下来,柱间止了笑,抬头望向夜空。月色正好,银白的月辉照得人体内酒气升腾,从内而外发散着热量。他换回了盘腿坐着的姿势,双手交握摆在腿上,拇指缓慢的互相摩挲,似乎沉入了思考。

半晌,叹了口气,“我一直在想,见到斑时该说什么。”

“有答案了吗。”虽是疑问,斑却使用了肯定的语气。柱间的目光投入天空,他则半低着头看着院中错落的草木。裸露的深褐色土地上不知何时冒出一层翠色的新芽,人世间新年伊始,又进入了另一个轮回。

“想了很多,但感觉都是些斑不乐意听的话。”柱间无奈的笑着,眼中透出几丝苦恼和疲惫。

这个问题困扰他太久了,昼夜之间反复思索,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答案。

想说的太多,真正会说出口的却很少。他从不后悔与斑竭力一战,却在暗伤中日渐虚弱,不曾释怀亲手终结挚友生命的隐痛。强大与脆弱,放弃与坚持,很多相悖的事物间往往只是一线之隔,看似矛盾的两面并非真的不可调和。柱间顿悟得太晚,有些人、许多事已经变得遥远而不可挽回。

这时候再想着去理解,或者被理解,想再去说服,或者被说服,都已经太晚了。一个人留在中途,另一个也最终走向了终点。

千手柱间从不会为做过的决定后悔,却,不免有遗憾。

也不管柱间如何纠结,斑言简意赅的说:“多说无益,不如直接一战。”

“果然是斑的风格啊。”柱间苦笑道,小声嘀咕了一句,“但那样作为久别重逢的寒暄来说也实在野蛮了点。”

“我听见了。”斑瞥了他一眼。

柱间点头,“我知道。”

指间的动作渐缓,他舒了一口气,眼中有了明悟,“我决定了,有三句话一定要对斑说。”

“说吧。”斑看起来兴致不高,拿起一只酒杯在手里把玩。

一次长长的呼吸之后,柱间放低了声音,缓慢又肯定的说:“木叶很好,扉间会是一个好首领。”

对现今的欣慰与未来的希望融合在一起,渗透在字里行间。

在他久病不愈的这段时间里,扉间代理了火影的大部分工作,成为第二任火影已经是众望所归之事。扉间自幼聪慧,周旋于木叶和诸国间很早便展现出了卓越的政治才华,忍术上的创新也让他有着不容小觑的实力。木叶建成之初需要一个强大的力量作为依靠,在进入快速发展的现在,如何与四方沟通则显得更为重要。在这一点上,柱间觉得扉间做的比自己好。

“与我无关。”斑神情冷淡。

柱间笑了笑,没有急于否定。斑与木叶,柱间与木叶,三者间的关系种包含着太多因果,不是一方否定就会被轻易斩断的。即使是现在,他心中也依旧相信着斑对木叶有着感情。至于那次生死之战的缘由,见到斑之后,他会问个明白。

“木叶的规模扩大了许多,现在有三条商铺街了,一心书屋开了分店,丸子店也增加了不少,我们常去那家酒居还在那里,之前问过老板为什么不换一间大点的铺面,她说客多劳神,还不如安心酿酒,真是个有趣的人。”他一边说,手指在空中轻轻挥舞,勾勒出街道的形状。

斑转动酒杯的动作放慢了些,似乎被柱间的描述带动回忆,听着听着,嘴边也浮出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你的一句话太长。”

“哈哈,想到有趣的人和事,不免就说得多了些。”话到此处,柱间还有点意犹未尽。

在身体尚可之时,他走过木叶的每一寸土地,亲眼见证着村子一点点改变。所有斑不曾见过的,未能听闻的,他都想对斑说。滔滔不绝,神采飞扬,直到被斑阻止。

这份心情是如此急切。

一人独行许久,想到即将与昔日伙伴重逢,柱间几乎是雀跃地说出第二句话,“我想到了很多新忍术,斑一定会感兴趣的。”

在那接近永恒的时间里,两人间的切磋会继续下去。无论是交流经验还是研习忍术,哪一个都让柱间双眼放光,眼中的喜悦似乎将要溢流而出,连脸上都染着兴奋。

斑的眼神却冷了下去。他冷不丁打断柱间的话,嘴边仅有的一丝笑容遁去,不无嘲讽的说:“柱间,你变软弱了。”

柱间愣了愣,转头看他。

辗转指间的酒杯被骤然握入掌中,斑甚至没给柱间一个正眼,只看着自己收紧的右手。

“迫不及待的归于黄泉,你在逃避什么。”他不含感情的问。

最初的错愕消退后,柱间摇了摇,温和的否定,“这次是你错了呀,斑。”

他再次望向天空,脸上一片平和,嘴边微微染笑,“我并非逃避,只是在经历人生中最后一个阶段,期待着黄泉中的相逢。万事万物,不管寿数如何,最终都会迎来消亡。这是从我们出生一刻就被确定的事,既公平,又无情。”

柱间说话的声音很轻,韵和着晚风的旋律,“所以对于死,我不会惧怕,也不曾渴求,等它真正来时,心中只有坦然。该做之事,能做之事,想做之事,我已经用了很长时间去完成,去实现,去追求,即使现在便置身黄泉,心中也是无憾的。”

“不担心木叶在你之后覆灭吗?”斑又问。

“斑果然还是关心木叶的。”柱间果断道,在斑反驳之前,接着说,“木叶从来不是我的附属品,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分崩离析。”

他拿起酒杯,翻转后扣于掌心。青色的杯盏之下有一个内凹的纯白色原底,不知谁用细腻的笔触绘出一朵妍丽的深红色花朵。绽开在一片纯白之中,莫名让柱间想起了写轮眼。

惊喜的摸着那朵花,他把杯子从掌心移放在长廊上。长廊的横木从室内向后院伸出,杯子立在木板中央,像是踩着一条不断延伸的路。

“人的生命终归有限,穷尽一生,所能留下的也只是一个点,对比不断流逝的时间,实在太过渺小。但点与点连续起来就会成为线,意志会延续下去,理想能被后人继承,在我们的时代里无法达成的梦想经过几代人的努力,终会有实现的一天。”柱间语调和缓的述说,眼中却像燃着一团明亮的火焰,“即使我不能亲眼看到,但继承者们会比我们走得更远。”

“光会说漂亮话是没用的。”斑松开右手,两指捏着杯底翻转过来。他的杯底也有一朵小巧的花,和柱间的相似却并非一致。

柱间也被吸引,凝视着那些重叠精致的花瓣,回应道:“斑太着急了,要走的路还很长,稍微把重担分一些给后面的年轻人吧。”

斑未再做声,只低头看手里的酒杯。不知过去多久,他似乎还在思考,动作有些迟疑,捏着杯子慢慢来到柱间杯子的后方。悬而不落许久,最终缓缓下降,叩击在地面之上。

两点浮现,连成短小却延续的线。柱间笑了,突然伸手捉住斑即将离开的手。

交缠的手指微微发凉,指尖轻触着杯壁。柱间带着斑慢慢施力,推着杯子离开原位,止于与另一只酒杯并排的位置。

望着并肩的酒杯,他说:“斑在这里。”

斑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神情一松,眼中冰霜融化,脸上也多了些温和的表情。他似乎短促的叹了口气,说起快要被柱间遗忘的事,“第三句话是什么?”

“这个啊。”柱间靠近了点。

突然而至的风吹动发丝,月光一时被浮云遮挡。阴影潜行过地面,仅有的闪光跃动在彼此的眼中。柱间趁机看进斑纯黑的眼瞳深处,寻找着自己的倒影。

他找到了,专注的看着,声音虔诚犹如誓言,“我很思念你。”

斑安静的与他对视。

月华乍现,骤然涌入的白光刺得柱间不得不眯起眼。

“该醒了。”斑的声音变得渺远,在眼前的黑暗中一点点消失。

身体再次被沉重占据,柱间挣扎着呼吸,竭力睁开眼睛。日常所见的一切浮现在视野之中。他的身子依旧被半埋在厚重的被褥之下,喘着气,额头上汗珠流动,渐渐归于平静。

抬起手臂掩住脸,柱间隔着骨肉观察着那些闪光的缝隙,轻声说“是梦啊。”

满室晨光。

春日的早晨,有些凉。

评论(14)

热度(75)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